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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非典型宅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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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非典型宅鬥

仙人洞府內的世界,是一個奇怪的世界。

它沒有日月星辰,也沒有白天黑夜,沒有春夏秋冬,那麽它自然也沒有東南西北。

穆昭與白晟從空間通道的盡頭降落在這奇異的世界裏,落地之處便是一大片絢麗的花海。花海之中,無數疑似薔薇科的嬌艷花朵大朵大朵地盛開,然而從它的花瓣到枝葉,都呈現出一種奇特而絢麗的藍紫色——並不是靛色,而是藍色和紫色相互攪拌在一塊兒,卻又涇渭分明的顏色。

怪異,卻又美得讓人覺得理所當然。

這是自然界中絕對難以見到的色彩,也是絕對難以見到的植株。

穆昭在這花海中走動時,低頭多看了兩眼,一旁的白晟便看在眼裏,俯身折下一朵花遞到穆昭的面前。

穆昭奇怪看白晟:“做什麽?”

白晟更奇怪了:“你不是挺喜歡的麽?那摘一朵便是了。這是普通的留闌花,無妨的。”

留闌花?

穆昭有些印象,似乎是修士世界中長相奇特、種植稀少艱難,但卻又沒什麽用處的花朵之一,曾受到一些女修士的熱烈追捧。然而穆昭這十年來,專心修行,既沒時間去看那些記載奇聞異事的雜書,無思山上也沒有追捧這花的女修士,以致於穆昭竟認不出這花來。

穆昭接過這花,但越琢磨便覺得這件事越奇怪,冷不丁道:“我只不過多看了兩眼罷了,你怎的覺得我喜歡?再說了,便是我當真喜歡,那也是我的事,你折來給我做什麽?”

也不知道這句話戳中了白晟哪裏,他的臉色驀然漲紅,那向來帶著浪子般多情的臉上,這時候卻出現了罕見的羞窘之色,目光游移不定,支支吾吾道:“折……我……這……我折了便折了,這是我的事,你又有什麽好問的?”

穆昭懷疑道:“你不是喜歡我吧?”

白晟幾乎要蹦起來,但卻強自鎮定道:“你怎麽會這樣做想?我怎會喜歡你?!”

話一出口,白晟便覺得後悔,既怕穆昭將這句話當了真,又怕他不當真。

可萬沒想到,穆昭什麽反應都沒有,只是冷淡點頭:“哦。”

白晟:這個哦是個什麽意思啊!!

白晟扭過頭,莫名生起了悶氣,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,他此刻氣的究竟是什麽。

穆昭倒沒有在意這許多,概因他對這所謂的喜歡不喜歡並不上心。就像他接到調職通知那一天,在審查室裏說的那樣,他不懂情愛,第一次想要體會情這一字時,還遇到一個災難一樣的前男友,於是這也徹底絕了穆昭體會這情緒的心思。

雖然對於那位早已消散的前男友來說,穆昭恐怕也是一個巨大的災難。

然而穆昭會在這件事上反省自身嗎?

當然不會。

所以他可以非常理直氣壯地嫌棄了這所謂的“愛情”,所以當被白晟否認後,他也沒在心中生出更多波瀾,更沒興趣追

問更多,只是漫不經心地將花往袖子裏一塞,就若無其事地向前走。

白晟瞧見這一幕,欲言又止,最後還是沒忍住,道:“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嗎?怎的又收起來了?”

穆昭覺得白晟這家夥的關註點真是越來越奇怪了,就好像剛剛他的智商也隨他一起從雲端上跳了下來一樣:不過是一朵花而已,哪來那麽多為什麽?他不想著怎麽逃跑,不想著琢磨這仙人洞府,不想著洞府外頭的白河老祖,不想著他自己的目的,怎麽反倒在一朵花上糾纏不清?

“你這是怎麽了?怎的冒出那麽多為什麽?”穆昭皺眉道,“你是一定要我把花丟下才肯罷休麽?”

白晟有一瞬間的難堪,和難以言喻的悵然,然而這樣的情緒飛快閃過,甚至連穆昭都沒有捕捉到,然後,穆昭便聽到白晟笑道:“對,你還是丟了的好,難道你就不怕我在這花裏頭藏些什麽東西嗎?”

穆昭將花拿出來,仔細一瞧,判斷這花並沒什麽異狀後,便又坦然塞回袖子裏:“你讓我丟就丟嗎?為何我要聽你的?做夢去吧。”

白晟愕然,好一會兒後,又莫名笑出聲來。

穆昭奇怪道:“你又怎麽了?”

白晟忍笑搖頭:“沒什麽,什麽都沒有。”

只是……

只是覺得這個人,越來越可愛了而已。

白晟並不是喜歡這個人,也不是愛著這人,而是……迷戀著她。

就好像她做什麽都是好的,說什麽都是對的,哪怕是將他的心丟在地上踐踏的樣子,也是天真傲慢得可愛,而最後在他忍不住想要離去時,卻又會漫不經心地將他拉回來,而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她做了什麽。

為什麽世上會有這樣的人?

為什麽他會對這樣的人生出這樣的情緒?

這太奇怪了,太危險了。

這樣的迷戀,就好像是被附加在他身上的、憑空出現的。可他……竟然並不反感,甚至於甘之如飴。

這才是最奇怪的,也是最危險的事。

但他……無可奈何。

就這樣,兩人向著白晟最初所指的那個方向一路前行,在走過絢麗耀眼的花海後,便是一片廣袤的原野與森林,以及地平線處遙遙在望的高山。

穆昭記得,真正的仙人洞府,就在這處秘境的高山之上。

但究竟是不是這座山?

穆昭相信是的,因他也相信,白晟最初的那一指,看似隨便,但卻絕不可能是真的隨意一指。

然而穆昭什麽都沒說,只是在白晟提出要向那座高山前行時,若無其事地應下。

聽說,這仙人洞府,也不是不能被收入掌中的。

穆昭暗想。

最開始,這仙人洞府,或許真的僅僅是一處洞天福地,然而當那仙人住進來後,這洞天福地,便被仙人以莫大的威能煉制成了一件法器:這從仙人洞府每二十多三十年開一次,每次打開的地點都不同便可以看出,因為真正的洞天福地,可沒有長腿。

而既然是法器,就有被收服的可能。如果穆昭真的能在這一次將這件法器收服,那麽借助法器的威能,他或許也不用再借助他人的什麽力量,就可以直接把白河老祖踩在地上了——想想都覺得十分興奮啊!

只不過,過去那些年裏,從沒有人能做到這件事,他能做到嗎?在這區區一個月之內?

秘境下次開啟的時間,是一個月。如果穆昭不能在一個月後出去,那麽等到秘境再度重開之時,就是近三十年後了。

穆昭雖然耐得住寂寞,可他從沒想過要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麽一個秘境中。

所以……這次,還需謹慎行事才是。

穆昭剛這樣想著,便感到身畔的白晟腳步一頓。

穆昭驀然一凜,心中警惕立起,擡頭掃視四周,卻見四下沒有半點異狀,唯有白晟神色有些微奇怪,被他瞧過後,才終於露出一個笑來,輕快道:“接下來,顧姑娘又想要往哪兒走?”

穆昭藏了個心思,道:“你想要去哪兒?”

白晟道:“不如這邊,怎樣?”白晟指著平原,道,“古人說,逢林莫入。那樹林看起來頗為危險,我們不如還是走這邊開闊之處罷?”

穆昭挑眉笑道:“好啊。”

白晟這時卻變了臉色,因他本以為穆昭會否定這個選擇的。

穆昭有時候很好說話,有時候卻又任性難纏。以白晟對穆昭的了解,他覺得這位顧姑娘應該是個喜歡迎難而上的人,所以他才刻意將那樹林說得危險,只為了將她引去。

可……

可這人怎的總是不按套路出牌呢?

說好的迎難而上呢?

說好的不然你去你偏要去的任性呢?

白晟頭大如鬥,急道:“這……顧姑娘,你……”

穆昭突然笑起來,道:“你可是奇怪,為什麽我這次沒有否定你的提議?”

白晟一楞,驀然驚醒:“你……你知道了?”

穆昭笑道:“你的判斷很正確。我的確是喜歡迎難而上,也的確是喜歡跟常人反著來……對,這些都對,可是你是不是忘了另一件事?”

白晟澀聲道:“什麽?”

穆昭道:“我說過,你再騙不了我。”

“所以……我真正不想讓你去的地方,你才一定要去,是嗎?”白晟道。

穆昭頜首:“自然如此。”

白晟沈默下來。

白晟清楚地知道,穆昭這樣的反應是正常的。他與顧姑娘二人之間,隔閡甚深,根本就談不上信任一詞,所以對他有所防備是對的……這些都是對的,是合情合理的,是理所當然的,但白晟依然忍不住心中的苦澀和憤怒,激動道:“但你為何定要如此?”

白晟忍不住提高了音調,第一次在穆昭面前露出疾言厲色來:“你為何定要擰著性子來?你為何就不能信任我哪怕一次?”

穆昭冷漠道:“我說過,我曾經信任過你。”雖然這樣的信任十分微小,但它的確存在過。

白晟道:“那你再信任我一次又有何妨?我知道,我第一次是騙了你,但那時候不一樣——”

穆昭道:“有什麽不一樣?”

白晟噎了噎,臉上有些煩悶,道:“就是不一樣!”

“我不覺得有什麽不一樣?”

“不一樣就是不一樣!”

“你這般胡攪蠻纏就沒有意思了,我們自始至終都是敵人,有什麽——”

“不一樣!”在這不斷的話趕話中,白晟心中煩悶到達頂端,大聲道,“不一樣就是不一樣!我喜歡你啊!”

在這一瞬間,白晟感到一直鼓噪的心終於安靜下來,也是在這一瞬間,他感到巨大的不安。

時間像是在這一刻靜止,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,長到世界上只剩他與眼前顧姑娘二人。

但下一刻,一個冷靜又冷漠的聲音打破了一切。

“我不信。”

白晟閉上眼,那不安化作苦澀回流,充滿胸臆。

“我果然騙不過你。”白晟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,平靜得讓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,“你是對的,我再騙不過你了。”

“但這是最後一件事,只有這一件事——你能不能聽我的,不要往那平原去?”白晟幾乎算得上是哀求,“樹林裏或許有危險,或許也有魔道的埋伏,可是去了那平原的人,卻從來沒有再回來過!”

“哦?”穆昭聽後,反而興趣大增,“怎麽個‘沒有回來’法?那裏頭有什麽東西?”

“你!”白晟氣急,道,“你難道就這麽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嗎?!”

穆昭挑眉,傲慢道:“他人有性命之憂,那是他們太過愚笨,不要用看待那些愚人的目光來看我。”

穆昭相信,世上必死之局終究少之又少。

只要他不死,那麽再危險的境地,也終會等來翻盤之機。而若他真的那麽幸運又那樣不幸地遇上必死的局面,那麽坦然迎接死亡,又有何不可?◢

他早已習慣得到,但也早已習慣失去。

他從不懼怕,更不畏懼死亡。

“更何況,我的性命如何,跟你又有什麽關系?若我死了,那就代表再沒有人會轄制你,你大可去做自己的事去,真要說起來的話,你不是應當感到高興才是嗎?”穆昭聲音平靜冷淡,就好像討論的並非自己的性命。

到這卻讓白晟怒不可遏:“我怎麽會因為這件事感到高興!”

穆昭道:“事實上我也並不關心你的情緒。”

白晟心中又苦又痛,厲聲道:“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?”

穆昭道:“什麽?”

“你自己的生死!”

穆昭本不想回答,但面對白晟,他卻鬼使神差地袒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:“我相信我不會死在這裏,而若我真的死了,那也是我技不如人,理所應當。”

理所應當!

好一個理所應當!

白晟越發氣急,道:“你對這塵世,難道就沒有半點留戀嗎?”

穆昭道:“並無。”

至此,話已到了盡頭。

白晟怒火中燒,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氣眼前這人半點信任都不肯分給自己,還是氣她這樣的漠視生死。

他一連道了三個好字,拂袖道:“你自然是大徹大悟,看得透徹,而我卻不過是凡塵中的一介螻蟻罷了,哪怕是多想想生死之事,都是對你的辱沒!好!你不怕死,我怕!你要去,那便自己去就是——我走!”

白晟轉身要走,誰想穆昭揮袖間,飛劍已貼到白晟的脖頸間。

“想要逃跑?我說了,你得與我一塊兒走才行。”穆昭自若道。

白晟這回是真的生氣了,轉頭怒視穆昭,道:“我跟你說了,那是死路一條!好言難勸該死的鬼,你硬要自己去送死,自去就是!為何一定要拉上我?!你不怕死是你的事,我怕,行嗎?可以嗎?!”

穆昭冷靜道:“那你是選擇現在死,還是跟我進平原裏謀求生機?”

白晟見穆昭這樣油鹽不進,心中怒火越盛,道:“世上那麽多路,為何你一定要選擇最難的那一條?!有捷徑的路,為何不走?為何偏要為難自己?”

穆昭道:“因為捷徑都要付出代價,而困難則會得到回報。”

白晟冷笑一聲:“天真,世上從無公平,又哪來的回報?你覺得世事都是等價交換的,可那是你覺得,世界可未必是這樣想的!”

穆昭道:“那就讓它學會這樣想,讓它在吃了東西之後,付出它該付出的回報。”

他一直相信如此。

他也一直是這樣做的。

“你——”

白晟再一次無話可說。

在這場激烈的言論交鋒之中,白晟越說越是激動,然而穆昭卻一如既往的冷靜,就好像他已經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,又無數次從這個問題裏得到過答案。

白晟深吸一口氣,終於冷靜下來,道:

“或許你說的有道理……可是,你與我是不一樣的。”

“可能你總是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,可能你遇到的挫折都從來沒有真正打敗過你,可能……可能你就是能夠心想事成……但我與你是不一樣的。”

人生是海。每個人都要從這一頭渡到那一頭。有些人天生就坐在華美的船上,船上一切東西應有盡有,他可以在那上頭醉生夢死,徹夜狂歡,然後一睜眼一閉眼,便到了彼岸;但有些人卻站在獨木舟上,擔心風暴,擔心浪潮,擔心這一頓吃了之後下一頓該如何謀得,擔心路過的鯊魚會不會僅僅是一時興起便將他的獨木舟撞碎……

世界是公平的嗎?

從來不是。

所以站在獨木舟上的白晟仰望著巨船上的顧昭時,才會一次次告訴自己該走了。

可她為何不讓他走?

一次又一次,為何總是如此?

白晟凝視著穆昭,千言萬語都在眼中。

但他說不出口,因為他知道便是他說了,眼前的人也不會相信——哪怕是一分半點,都不會相信。

這是他種的因,也是他該當的果。

這些他都知道……可……

可為何心中苦澀酸楚,少不了半分?

穆昭看著白晟,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微妙而難言的情緒。

此刻,穆昭依然難以分辨這是什麽,但他想了想,卻第一次緩和了語調,道:“如今我也不怕跟你說,這平原,我是定要去看一看才肯甘心的。”最危險的地方,往往藏著最要緊的東西。既然這個平原被白晟說得這樣危險,那麽這裏頭,又有可能藏著什麽呢?穆昭思來想去,覺得有極大可能是藏著這個秘境的核心、也就是仙人洞府這法器的本體所在。

這個猜測,已經足夠讓穆昭去冒險了。但他絕不會同白晟說出這一點。

“而且,我也絕不會放心讓你獨自離開,所以,這一趟,你定要與我走上一遍才行。”穆昭道。

“若我說不呢?”白晟澀聲道。

穆昭道:“那我們只能先在這裏打過一場了。”

雖然穆昭並不想要在前路難明的秘境之中跟白晟動手,可如果真要放白晟這樣心思狡詐的人物離開,讓他再度由明轉暗,那還不如幹脆在這裏用武力分個高下——哪怕是殺了他,也絕不能讓他這樣離開!

白晟沈默地與穆昭對視片刻,而穆昭目光雖然平靜,可卻半點不肯退讓。

終於,白晟長長一嘆,無奈道:“你總是能贏。”

而他卻無可奈何。

他總是無可奈何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第2 3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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順,大概二十五章左右可以完結第一個世界,還好還好,預計之中

終於沒有再倒FLAG了_(:з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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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謝幽幽子墨的地雷~蟹蟹喵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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